第一章地址：https://kiwiking1012.lofter.com/post/1102b9_b905a55
前三篇地址：https://kiwiking1012.lofter.com/post/1102b9_b5b1015
第二章
“只消撒谎一次，你所有的真言都变得可疑。”——无名
史蒂夫不知自己在就餐区坐了多久。他的脑子空空，麻木像块毯子一样罩在全身。他机械地任凭双脚带着自己走进了治疗室，那是他最好的朋友——他为之付出一切的朋友——沉睡的地方。他看着巴基平静的睡颜，真想把他唤醒，那样他就不至于如此孤独。
可他瞬间就羞愧起来。他怎能如此自私地对待巴基？他最好的朋友经历了这一切的折磨，才终于得到了某种平静。史蒂夫闭上眼睛，前额靠上那冰冷的玻璃。
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，巴克，”他低语，“我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，我依然相信如此，可是——可是万一我错了呢？万一这从头到尾都毫无意义？”
“你肯承认自己错了？”
史蒂夫吓了一跳，转过身，见是山姆才放松了防御的姿态。山姆站在门口，双手抱在胸前，脸上是沉思的表情。
“你肯吗？”黑皮肤的男人重复道，他的眼睛盯住史蒂夫，迫使他作出诚实的回答。
“我——”
“从我看到的新闻里，和你告诉我的事来看，”山姆快速朝他走来，“我本以为史塔克不是会认错的人。相信我，当他来孤岛监狱看我、说他犯了个错的时候，我特别震惊。”
史蒂夫喉咙发紧，“托尼承认了？”
山姆哼了哼，“是啊他承认了。他切断了监狱的声音监控，然后给我看了他对泽莫的调查结果。”这名英雄紧盯着史蒂夫，“而你却没有告诉我西伯利亚的事。”
史蒂夫舔舔嘴唇，“那不是我的事，我没法告诉——”
“别扯了史蒂夫。”他咆哮起来，双手攥成了拳，“你用不着告诉我所有的细节，就告诉我个大概让我知道史塔克没有背叛你就够了！”
“你以为——”
“我能怎么以为，史蒂夫？”山姆质问道，“是我给了史塔克你们的去向，是他求我的。然后你回来了，丢了盾牌，带着他，”他朝巴基示意，“他还没了左臂？你让我能怎么以为，队长？”
“我以为他追踪了我们的飞机，山姆，那可是托尼，他睡着了也有那个能力。”
“这说法真有说服力，真的，特别有。”山姆冷冷地，“本来足够说服我的，可惜我知道你听了我跟克林特谈论我们在孤岛监狱的日子，也知道你很清楚史塔克当时在场，他是来监狱获取情报的。所以，你当时怎么什么都不说呢？”
史蒂夫别开脸，不想面对山姆失望的脸色。
猎鹰叹了口气，揉揉鼻梁，“当时我说我们不该告诉史塔克关于泽莫的事，是我错了，”他说，尖锐地看了史蒂夫一眼，“我以为史塔克不会为了任何事打破协议。但显然，我看错了他。”
史蒂夫回头看着朋友，“你想说什么，山姆？”他低声问。
“关于协议，史塔克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？”
史蒂夫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。他没想到山姆这么有洞察力，虽然这是个优秀的品质，但此时他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。然而不行，山姆值得更好的对待，他值得获知真相。
就好像托尼不值得是吗？他的脑子背叛了他，对他低语。
史蒂夫深吸一口气，“在柏林，当我跟托尼在会议室里谈话的时候，他给了我一个提议。他说如果我签了字，他就可以把之前二十四小时的行动合法化。我告诉他说我们需要有安全保护措施，他同意了为协议推行修正案。”
山姆不可置信地瞪着他，“那你为什么不接受啊？”
“接受？山姆，他把旺达关了起来了！”史蒂夫爆发道，血色冲上了脸颊。
“他这么跟你说的？”
“是的，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签？他说如果我签字，他就能撤销对我和旺达的指控，他是想煽惑我，可这也暴露了他把旺达关在基地大墙里！她只是个孩子啊看在上帝的份儿上，她不应该被那样对待！”史蒂夫喊起来，挫败地用手抓着头发。
“对不起，”他咬着牙说，“我不该那么喊——”
“史蒂夫，你有没有听自己在说什么？”山姆慢慢地问，看上去似乎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如何。
史蒂夫面向他，看着朋友那克制的表情，“……什么？”
“史蒂夫，”山姆挤出话来，“史塔克给了我们洗清拉格斯事件的机会，还能把巴恩斯带出来，而你拒绝了？”
“你没有在听，山姆，他对旺达做的事简直就是拘禁——”
“你才没有在听，队长！”
史蒂夫后退几步，震惊地睁着双眼。他以前从没见过山姆这样失态，不论他刚刚想说什么，那些话现在都卡在了嗓子里。
“史塔克答应撤销拉格斯事件后对你和旺达的所有指控，”山姆慢慢地说，“那些人是想血债血偿的，他们想让她为所做的事付出代价——”
“她救了很多人。”史蒂夫坚称。
“我知道！”山姆爆发道，“我知道她救了很多人，但公众知道吗？公众知道她阻止了一颗炸弹就地爆炸，从而救了上百人的命吗？答案是不，他们不知道。”
史蒂夫再次试图反驳，“所以我们需要告诉他们她不该为那些死亡负责——”
“她该负责。”山姆打断了他，“是她的超能力把那颗炸弹送上了楼。可我是在为那些人的死而责怪她吗？不是的，我不怪她。但这并不能改变她直接或者间接导致了这件事发生的事实。你也在军队待过，史蒂夫，当事情发生并造成后果时，我们不能视而不见。赖利从我眼前坠落后，我被开除现役并不只是去疗伤，也是为了接受军委审查。”
山姆放下了抱着的手臂，“赖利的坠落并不是我的错——天知道，我尽了最大努力想抓住他——但我当时在场，而军委会需要对当时的情境做出审查，以防止今后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。这才是本该有的做法啊史蒂夫！她本就该被开除现役，甚至可能要接受更多的训练什么的，但你把她的这个机会剥夺了，队长。“
“我——什么？”
“史塔克给了你——简直是双手奉上——一个纠正事态的机会。他本可以洗清她的罪名，帮助她让公众知晓拉格斯事件的真相，而不是那些媒体炒作出来的垃圾。而不管你有多么不喜欢这个提议，你不觉得我也应该有个机会决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吗？”山姆一口气爆发出来，粗喘着质问他。
这位前军人深吸一口气又说下去，“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其他的选择，我以为史塔克不愿意对协议作出妥协的。我跟着你是因为我信任你，史蒂夫。就算我不喜欢史塔克的提议，我也依然会选择不遵从协议。”
史蒂夫听了这话陷入了沉默。他还能说什么？托尼来跟他谈话时他根本没有想到过山姆。他以为山姆肯定会跟他一起的，因为他也不想签协议。他以为他自己不喜欢托尼的提议，那山姆肯定也不喜欢。他把山姆的忠诚当做了理所当然，而现在——现在他要为此付出代价了。他羞愧极了，为自己竟对朋友的信任如此粗心大意。可那老话是怎么说的？事后诸葛亮。他不禁怀疑自己没打算把托尼的提议告诉山姆，是不是因为他害怕山姆会对他弃之不顾呢？而这样一想，他竟是如此自私，会蒙蔽朋友让他们留在身边，就只是为了自己能感觉好一些。
隐隐地，他想到了托尼，当托尼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时，他又是什么感觉？而这，又是另一个他不敢去触及的禁区。
“你本打算告诉我们之中的什么人吗？”山姆迟疑地轻声问他。
史蒂夫想要说是的，可那将会是所有谎言当中最严重的一个。于是他摇了摇头，别开了脸。
山姆点点头，转身离去了。
“我想知道的是，”克林特的声音把史蒂夫吓了一大跳，手中的画笔掉在了地上。“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只是为了巴恩斯。”弓箭手扬起一条眉毛，面无表情地看着史蒂夫捡起画具，阖起写生簿。
“克林特……”
“我需要知道，队长。”克林特严肃地说，“我需要知道这一切是否值得我背离我的家人。”
“我很抱歉克林特。要是有别的办法我不会打给你的。”史蒂夫回答，他真的特别抱歉克林特为自己牺牲了家庭。
“得了吧队长，史塔克瞒着队伍奥创的事的时候你怎么劈头盖脸地训他的？你甚至为我瞒着我的家人抱怨过一两次，现在该你坦诚面对队友了吧。”
史蒂夫为这提醒畏缩了一下，他自己说过的话——有时候啊，我的队友并不对我直言相告——自己说过的话回来找他了。
于是他告诉了克林特所有的一切。从托尼带着罗斯来到基地，到维也纳的爆炸袭击，再到德国高速公路上的追逐——在莱比锡机场事件之前所有的一切。他没漏掉一丝细节，快说完的时候，整个团队（除了娜塔莎）不知怎的都来到了公休室，他的声音变得破碎起来。
他一直垂着眼，不去看他们的目光，双手扣在一起，好让它们不要颤抖。
“所以说更多冬兵的威胁是真的啊。”斯考特说，声音里含有一丝庆幸。
史蒂夫无言地点头。
“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个告诉史塔克呢？”旺达揪着衬衫的边问道。
史蒂夫咽了一下，“我——”
“是我让他不要的。”山姆自然地接了过去，大家都看着他。“史塔克签了协议，而我并不知道他会给我们捣乱还是会帮我们，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该打给他。”
克林特叹息，“这真他妈是一团乱。”
史蒂夫抿起嘴唇，“我很抱歉。我很抱歉把你们所有人扯进来——”
“不是说我们不愿意与你并肩作战，史蒂夫，”旺达打断他，“但我们很想知道真相。”她懊悔地闭上了眼睛，“我把幻视砸进了好几层楼的下面就为了逃出拘禁，如果我知道有别的方法……”
她摇摇头，站起身离开了房间。山姆也走了。而斯考特，他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，跟其他人也并不熟，于是躲进了提恰拉给他提供的房间。
克林特留了下来，他眯起眼睛，那精明的眼神让史蒂夫非常不舒服。
“你的动机是什么，队长？”他问。
史蒂夫绷起下颌，“我告诉过你——”
“那是你以为的自己的动机。”克林特打断他，“我甚至觉得你自己也不知道，但我想要你搞清楚，队长。”
史蒂夫陷入了沉默，弓箭手的话慢慢渗到他的心里。
他的动机是什么呢？
一开始非常简单，就是站起来反抗霸凌。接着战争爆发了，还有血清，他的动机也随着九头蛇而进化，变成了拯救无辜的人们。然后他掉进了海里被冻起来，醒过来时来到了新世纪，但他的动机依然没有变，只是扩大了。当神盾局崩塌，从中生出一个全新的九头蛇时他也有过一度的迷茫，他曾觉得自己的任务简直荒谬，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地，他都曾为九头蛇卖命，那可是他起初就致力于捣毁的组织——而这让他羞愤不已。
但他依旧想要拯救无辜。
甚至在奥创事件中，他也不接受平民的牺牲——他逼着托尼找另一条出路。现在他意识到了自己当时有多不近情理，不论他的意图如何。要是托尼在炸毁振金核的时候牺牲了呢？要是索尔没能成功逃出来？他们失去了皮特洛，也本可能很容易就失去更多的人。
但就算那样，他依旧想要拯救无辜。
甚至在莱比锡机场，他对阵托尼的队伍——那真是令人心碎啊，眼看着他们最初的大家庭兵戎相见——那是因为他知道那些冬兵们有多危险。他想要阻止他们，赶在他们能够把世界搅个天翻地覆之前。
但是——
在那之前呢。在德国呢。
他那时并没有为无辜的人战斗，而是出于他的自私和想当然。除了他跟娜塔莎说的——我是最有资格去抓他的——他知道自己去德国是为了巴基。
可是他难道就没资格自私一两回吗？他脑中悄声问自己，他做得够多了，太多了，就不能偶尔放纵一两回？
他徘徊在顿悟的边缘——他其实并不想承认那些领悟。可他看了克林特一眼，就把所有的借口都咽了回去，逼着自己重新审视自己的良心。
一开始总是很简单的，阻止霸凌。但在某个地方，从某种程度上，不知怎的，就变成了保护巴基·巴恩斯。
他想，应该就是从他得知巴基还活着的时候吧。
他记得跟那天深夜跟娜塔莎交换情报，前特工把她能弄来的信息都给了他。她当时话里话外，是想说服他找托尼帮忙。
“他有个人工智能，几秒钟就能渗透全世界”，这是她的理由，可即便认同这一点，他也没法昧着良心去求托尼帮自己找杀了他父母的凶手。
有点讽刺的是，娜塔莎作为一个间谍，整天跟谎言和诡计打交道的人，却极力建议他告诉托尼关于他父母的真相。是史蒂夫向她保证了会告诉他，她才好心放过了他，改变了话题。
他记得跟山姆一起执行的那些任务，去追查他的老朋友。那些任务让他想起了从前跟巴基一起执行任务的日子，他花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把山姆当成了巴基。
奥创事件的惨重让他把注意力从最好的朋友身上移开了一阵，但在那之后呢？在索尔回到阿斯加德，托尼回到纽约去之后？他不跟复仇者们在一起的所有时间，都被他投入到了寻找那位行踪不定的挚友上。
史蒂夫意识到了自己是有多顽固。他也意识到了，当他登上去往西伯利亚的昆式战机时，他的第一个念头竟是：幸好巴基没事。
史蒂夫抬起头来，他那幼蓝色的眼睛对上了克林特警惕的注视。
弓箭手扬了扬头，面无表情。
史蒂夫长出了口气，“我很抱歉，我当时并没有想清楚，我——”
“我的问题很简单，队长。”克林特低语。
史蒂夫懊悔地低下头，“我是为了巴基。”他悄声回答。
克林特的目光冷下来，那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。“你一开始就该告诉我们，队长，那样我们还能知道站队你这方到底意味着什么。”
史蒂夫跳起来，拉住克林特的手臂不让他离开，“我是在乎你们的——你们所有人——”
“我知道，队长，但你也的确最在乎巴恩斯胜过我们所有人。”克林特陈述道，把胳膊从史蒂夫手里挣了出来。
对史蒂夫而言，最大的打击并不是克林特声音里怀有怨怼，而是那声音里包含了一份决意。而他就像还在盼着会得到不同的答案一样，即使心知这份决意早已注定。
